◆曹志星

無論在哪個城市，都能在街邊看到象棋攤。雖然如今手機能下載很多象棋軟件，只要有微信，就能網上約戰，但許多人還是愿意來象棋攤實戰。這里有人氣，冷冰冰的手機屏幕根本不能完全取代街邊象棋攤。

兩個人坐著對弈，一群人圍著觀戰。場面宏大，氣氛熱烈。不知道的會以為是發生了大事，才有這么多人圍觀；知道的便會心一笑，這些個神經病，為了象棋也算得上風雨無阻。這是局外人的看法。那些象棋愛好者，會把這里當成天堂，沒事的時候就往前湊。所以，整個隊伍，能一年四季非常穩定地保持一定的規模。

象棋攤的成員年齡跨度很大，雖然以中老年人為主，但是許多年輕人想挑戰權威，就必須來象棋攤一試身手。這里便成為少、青、中、老年人員的齊聚之地。下棋者凝神應戰，每走一步，旁觀者都會指指點點。在這里，沒有觀棋不語真君子的行業戒條，人人都可以暢所欲言。聽與不聽，就得看執棋者心性是不是堅韌。如果都按照觀棋者的指點走棋，贏了，是大家的功勞；輸了，就說明自身象棋水平太臭。而如果能堅持己見，下出幾招妙棋，會獲得滿堂喝彩。

象棋攤是個江湖，其中包含的東西很多。比如，甲在今天一直贏，跟他對弈的乙就會在明天想著扳回一局。如果在贏棋之后，再狂噴垃圾話，時日既久，就會使得恩怨升級，成為宿敵。宿敵之間，只要一坐下，就是火花四濺。有的人，在占了優勢之后，開始放聲高歌，手舞足蹈，張狂得很。這其實也是戰術的一部分，擾亂對方的心神，最容易獲得勝利。對此，有人頗有微詞，認為還是謙虛一點為好。張狂者便回應道：“我占優不放聲高歌，處于劣勢的時候，還有資格嗎？”這樣的話，好像也有道理，其他人竟然無從辯駁。

下象棋本來是兩個人的戰爭，卻因為所處的環境，有時候竟然發展成圍觀者之間的角斗。有一次，兩位老人，因為支招時意見相左，言辭之間滿是火藥味兒，最終，像孩子一樣摔起跤來。人們把他們拉開，這是何苦？他們依然喋喋不休，用狂飛的唾沫訴說自己的正確。大家都猜測，這倆人以后會不會成為仇人？想不到，兩天后，他們一起站在象棋攤旁邊，有說有笑，好像從來沒有起過爭執一樣。他們豁達、樂觀。起點是因為象棋，終點也不會摻雜其他的因素。那些爭執，就如春風過驢耳，一笑而過。

這都是緣于熱愛。所有在象棋攤邊圍觀的人，都對象棋有著非比尋常的情愫。曾經有人談論最熱愛象棋的人是誰，人們不約而同地說是丙和丁。他們多次通宵下棋，不眠不休。這樣的境界，非熱愛不能形容。卻有人說不是這樣，最熱愛象棋的其實是圍觀者戊。丙和丁下一夜，他就觀戰一夜。這種熱愛，比執棋者更勝一籌。

細說起來，這些人都是慢生活的參與者。他們或是接近退休甚至已經退休，下棋成了他們主要的休閑娛樂方式；或者是年輕人忙里偷閑，去這里放松一下自己。他們活得恣意、悠閑，他們是自己生活的主宰。

這才是最令人向往的生活境界。